鸿雁，永远属于蓝天----江天写散文之二

    最近，我下乡路过一家农舍，在篱笆墙的外边，见到一群低头觅食的鸡，其中一只格外引人注目。
我的视线立刻被它那颀长的脖子和艳丽的羽毛所吸引，于是三步并作两步向前走去，定晴一看，原来
它根本不是一只家禽，而是一只野禽。但我又叫不出名来。正当我诧异之时，从那户农家院子里走出
一位身材健壮的中年妇女。她看出了我的探寻目光，便主动向我说明：“那是一只鸿雁”。我忙问:"
这是从哪儿弄来的？”那位妇女用手指着鸿雁回答：“是我从河边捡回来的，当时她受了伤，现在好了。
”我又问：“它为什么不飞呢？”那妇女笑哈哈地拖着长音说：“打了翅膀，它想飞也飞不了啦。”我
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又把目光投向那只倒霉的鸿雁。此时，它同几只鸡一起跑到乡间土路上，用嘴
啄食着什么。我怀着好奇心，走近前去观看。见有生人来，那只鸿雁蓦地抬起头来，用一双十分机警的
眼睛打量我，大概看出我并没有伤害它的意思，便又低下头去觅食。谁知一只大公鸡飞也似地奔了过来。
    它尖叫着，竟一下飞到那只鸿雁身上，用尖尖的嘴去啄鸿雁的脖子。那只鸿雁显然不甘示弱，也拍
打着翅膀，甩动着脖子，奋力反抗，好一场鸡雁之斗。那户农舍的主人一看这情景慌了手脚，忙拾起一
根树枝向雄鸡打去，一下、两下，直到打中了翅膀，那只似乎越战越勇的大公鸡着才松开口，大张着翅膀
跑开。
   作为旁观者，我目睹了这场鸡雁之战的全过程。假如我是画家，我会毫不犹豫地把鸡雁恶斗的场面画下
来，瞧/一只大公鸡气势汹汹，冲锋陷阵。几只母鸡咯咯地叫着，起劲的为它的同伴呐喊助威。那只孤立无
援的鸿雁为保护自己，竭尽全力，拼死相搏。难道这不像一幅速写？假如我是裁判，我会作出这样的裁决：
雄鸡乘人之危，不足为胜；鸿雁临危不惧，其勇可嘉。难道这样的裁决不公正？
    不知为什么，我十分同情那只受过伤且又打了翅膀的鸿雁。在我看来，它那被大公鸡撕掉的一片片美丽
的羽毛，分明是一片片悲哀的云彩；它那一声声凄厉的叫声，分明是一声声沉痛地控诉。我从它那圆圆的暗
淡无神的眼睛里，分明看见了它对自由的渴望，对蓝天的畅想，对同伴的思念-----
    谁能说，这儿是鸿雁落脚的地方呢？那么，它的家究竟在何方？天边的云霞会说，它的家在蓝天白云里；
苍茫的大地会说，它的家在辽阔的草原深处；奔腾的江河会说，它的家在水流湍急的峡峡谷里；宁静的湖泊
会说，它的家门前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芳草地；高山峻岭会说，它的家在西双版纳的茂密森林里。.......
    而今，这只鸿雁却失去了真正的家，栖身于几间农舍旁，与一群家鸡为伴，庸庸碌碌，苟且偷生。时过
境迁，它由一只“凤凰”变成了一只家禽，它不仅失去了真正的家，而且还失去了往日的风采。这对于它来
说，真是一个莫大的悲剧。
    目睹这只鸿雁的凄凉处境，我想起了一句民间俗语：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古人把这种现
象归结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其实，这类现象何止在动物世界存在，人世间何曾没有呢？当然，这种
现象，早已经成为一种社会现象，它具有动物不可能有的复杂而深刻的思想内涵，而且，往往伴随着疯狂的
罪恶心理表现出来。
   古人云：“行高于众，人必谤之”。试举几例以证之。战国时期魏国大将庞涓嫉妒孙膑的军事才能在己之
上，使用诡计陷害孙膑，用重刑折断了他的两条腿。后来，在马陵之战中，孙膑虽然报了“一箭之仇”，却终
归成了残疾人。
    唐代大诗人李白被称为“谪仙人”，“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曾被唐玄宗诏见，供职于翰林，后遭
小人构陷，“赐金放还”。
   《水浒传》中那位想当年威震京师的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遭人陷害，身陷囹圄。他被逼上梁山后，又偏偏投
在气量狭小，嫉贤妒能的白衣秀士王伦麾下，处处受压制，遭排挤，终于忍无可忍，“火并王伦”。
    由此可见，人类社会中嫉贤妒能的现象远远胜过动物世界。当然，心怀叵测，嫉贤妒能者，既有得意的，
也有失算的。两者都不足取。我又想起了陈胜。他揭竿起义前曾与人言：“苟富贵，毋相忘”。谁知这句话竟惹
人耻笑。陈胜仰天长叹曰：“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刚才我们由鸟及人，现在还是书归正传，由人及鸟吧。
    我猜想，同胸怀凌云壮志的人杰一样，那只孤独的鸿雁一定在思念着原本属于它的真正乐土，一定思念那飞
向远方天际的忠实伙伴；而那整齐威武的雁阵也一顶时时回眸四顾，在蓝天白云之间盘旋，苦苦寻觅那不幸的落
伍者的踪迹。
    我猜想，在鸿雁的庞大家族中，它或许是一个雄壮的首领，此时此刻，正在向往着拿云的心事，追忆着与风
云雷电博击的壮举；它或许是一个温柔的妻子，愁肠百结，遥望南天，缅怀着双方落过脚的地方，冥想那昔日的
快乐时光；它或许是一个充满爱心的母亲，肝肠寸断，望眼欲穿地惦记它那嗷嗷待哺的幼小儿女。
    而无情的现实，却粉碎了它的的幻想，它的梦。如今，这只鸿雁或许还逗留在那几间农舍旁，或许囚禁在一
个鸡笼里。它在人们赐予的廉价同情和吝啬施舍中艰难度日。它的命运如何，将难以予料。
    让我们推测一下这只鸿雁的命运吧。也许，有朝一日它的羽毛会重新丰满，主人将不在动用那把斩断梦幻的
剪刀，而任它展翅高飞，在大自然中自由自在的飞翔，飞向那理想的天堂；也许，依旧把它当作一只家鸡来饲养，
那无疑是断送了它的前程，把它关进了悲哀的地狱。它可能将继续遭到雄鸡的欺压、母鸡的排挤，还可能受到野
狗的袭击-----
    可是，鸿雁啊/不管怎样，你莫要彷惶，莫要悲伤，因为，你在蓝天中毕竟骄傲的振动过坚韧的翅膀，你在江
河湖泊里也曾留下了搏击风浪的壮美雄姿；你也曾征服了无数的山峦和广袤的森林。
    谁能否认，你也是侯鸟家族的佼佼者。如果你是真正有灵性的动物，那么，请允许我把一位哲人的名言赠给你：
“鹰，毕竟是鹰，虽然，有时比鸡飞得还要低。而鸡却永远也飞不了鹰那样高。”哦，孤独的鸿雁，离群的鸿雁，
我终于懂得你之所以默无声息的缘由了，你是那么渴望自由，渴望幸福，是你的眼神告诉了我：你应该展翅飞翔，
你永远属于蓝天。江天于20078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