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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高云华同志
作者/来源:高颖推荐 点击数:6278 更新时间:2013-0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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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走北京的高云华同志逝世了,我作为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也是在事后半个多月才间接听说的。他患的是肝硬化,发现时已经有些晚了。他以为手术是 “白受罪”,吃药是“白花钱”。因此,他拒绝看病,也拒绝吃药,采取了听天由命的方针。然而其病情也慢慢地加重,不管怎么难受,他都隐忍不言,天长日久,家人也就被他麻痹了。
今年十月四日,儿子宏达领着新婚的妻子回家看望老父亲,云华很高兴,亲自 下厨做了四个菜招待儿媳,自己则称“不饿”,一口没吃。宏达走后很不放心,第二 天再回来看他父亲时,房门却反锁叫不开了,叫得久了,邻居才闻讯赶来把门打开。此刻的云华早巳咽气了。原来宏达走后,他自闭在家,将房门钥匙交给邻居了。
云华死后,女儿寒青从香港赶回来,帮助哥哥料理了父亲的丧事,将其安葬在 北京的回民公墓中。
云华就这样悄悄地走了,他走得孤独,走得寂寞,然而又走得平静,走得安详,
使家人省了心,也使国家省了钱,这正符合他一贯的性格。
云华写诗,思想敏锐,笔锋犀利,对于揭露某些丑恶现象,真是入木三分。他在 《愿你倾听历史的回音——写给我已满十五岁的孩子》一诗中写道:“坚贞有时会被奸佞亵渎/友爱有时会被妒火侵吞/正义有时会被邪恶坑陷/思想有时会被暴力囚禁/文明有时会被野蛮绑架/智慧有时会被愚昧蹂躏/诚实有时会被狡诈作弄/真理有时会被谬论公审/高尚有时竟与卑鄙倒置/光荣有时竟和耻辱不分。这首诗发表在《诗刊》上,一九八七年,被译成俄文,由苏联莫斯科广播电播发,并且加了评论,以比喻老革命家布哈林等人的冤案。此时,云华的诗名已经走出国门。
云华长期担任赤峰市红山区政协副主席,分管文史工作,他主编的《红山文史》,搜罗广泛,发掘深人,考据翔实,文笔优美,有很高的学术价值和观赏价值:
我和云华初次相识,是一九八四年在赤峰市政协的一次会议上。当时,云华是大会材料组负责编发《简报》,有一期《简报》用大字刊载着一篇批评性的发言.落款却署着我的名字。我与这位批评者素不相识,对批评涉及的内容更是一无所^, 显然是编者搞错人了。于是,我拿着《简报》到材料组要求更正,在这里首次见到/ 诗人兼编辑的高云华先生。
“《简报》已经分发,现在已无法更改了,我看署名并不重要,只要意见正确_ 用一下您的大名又有何不可呢? ”云华说。
“名字是可以随便借用的吗?这叫侵犯人权,如果你不更正,我只好到《赤崆= 报》去登一个广告,声明这篇发言纯属捏造。”我说罢愤然而去。
第二天早晨,我拿着拟好的《声明》正要找报社的负责同志(也是政协委5 时,云华拿着两摞《简报》走来了,一摞是旧《简报》,云华已连夜收回,有的甚至茺 到委员的家里找回来的;另一摞是新《简报》,这是更正之后连夜赶印出来的。这一 “新”一“旧”,令云华整整忙了一宿。他这种认真负责的精神,不能不使我感动:逞 过这次“交锋”,我们成了朋友。
云华外表锋芒过甚,其实内心还是很有情趣的。有一次,回民餐馆“新月斋二 张,餐馆的王老板来请云华题词,正好碰上我也在场,云华便请我执笔,于是我S 合作,凑成了一副嵌名联:
新馆尝新宜把酒;
月斋望月好谈诗。
王老板很满意,开张之日,他将裱好的对联挂在大堂上,请云华和我到贵宾* “把酒谈诗”,弄得我俩反而不好意思。
一九八七年秋天,有位朋友携奇石一方请云华鉴别,云华邀我同赏。此石不仁 火柴盒大小,黑底白纹,隐约可见白纹呈“命将沉升”四字,因系天然,故命之曰“奇 石天书”。美中不足的是,“沉”字笔画嫌多,结构稍乱,然亦无伤大雅。鉴赏之馀,二 人联句吟成“藏头诗”一首:
命里有时终须有,
将相王侯不可求,
沉沉大梦谁先觉,
升天入地两风流。
句首嵌人“命将沉升”四字,倒也天然成趣。于是拊掌大笑,开怀畅饮。
二〇〇一年,传闻云华将提升为赤峰市政协副主席,《内蒙古日报》还发了征 求意见的《公示》,然而终于没有提成。我担心他心情不好,便赠诗一首相慰:
春来谈笑曾分手,
世事沧桑感慨多,
实至名归终有曰,
清流一脉自悠游。
云华的心态很好,他回诗写道:
庸庸一介凡夫,
原本乏善可夸,
区区一己荣辱,
暂且不去管他。
我以为云华的雅量可嘉,便写了一副嵌名联送他:
云水襟怀天地广;
华山气势古今雄。
云华很欣赏,装裱以后,把它当成“座右铭”,挂在办公桌的对面。
云华的儿女都在北京工作,退休以后,他决定到北京定居。行前我们作过一次 叙谈,他拿出“奇石天书”的照片,面对着“命将沉升”四字,我俩都陷人了怅惘和沉 思。云华忽然说你嫌‘沉’字笔画太多,如果把多馀的笔画都算上,倒像一个‘滚’
字。”我说如此说来,那‘升’字也可看作‘开’字。”如是“命将沉升”变成了“命将 滚开”,我俩大吃一惊,这简直成了 “谶语”。
“再来凑首诗‘破占’一下吧! ”我说。于是凑成下面这首藏头诗:
命里有时终须有,
将相求来未必长,
滚滚诸公如逝水,
开怀畅饮管他娘。
句首嵌人“命将滚开”四字,亦天然成趣。于是拊掌大笑,开怀畅饮。
云华到京以后,独自蛰居在石景山,闭门谢客,逐渐将兴趣转移到古典诗凭 上,这与他爱好文物考古是有关系的,他在《茶趣》一诗中写道:
人走本该茶就凉,
不凉反倒不正常,
凉茶自有凉茶趣,
醒脑清心味更长。
此诗颇具哲理,大概是他退休以后的感悟吧!他的《岁寒三友》也很有意思:
松风竹影月徘徊,
雪落庭园映早梅,
三友岁寒俱耐冷,
要留清气在人间。
“三友”显然实有所指,这表明他对纯洁而正直的友情之珍重。
类似的小诗还有不少,格律虽未必尽善,但口语人诗,颇有深意,别具一番情 趣,这也是他晚年的收获吧!
云华客逝京华,我没有机会送行,补赠一副挽联,以表老朋友的悼念之忱吧丨
高粱酒,打油诗,半世交情伤梦断; 豆腐心,刀子嘴,一生功过与谁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