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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 情 的 河
作者/来源:本站 点击数:4945 更新时间:2019-1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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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 情 的 河
——孟俶媛
那是一条多情的河,蜿蜒九曲、荒芜原始,糅杂着我们这群知青情感的激越和缠绵;那是一条秀美的河,林木葱郁、水流潺潺,镶刻了我们这群知青生命的艰辛和苦涩;那是一条难忘的河,幽静神秘、和谐自然,留下了我们这群知青青春的记忆和足迹;那是一条思恋的河,无论我们这群知青走到哪里都会在心中流淌。因为她,是我们这群知青第二故乡的母亲河——诺敏河。
我曾经不止一次回第二故乡看望这条河,或是摄影,或是游览,或是垂钓,或是漂流……。我的第二故乡是黑龙江省绥掕农场。总场-—四海店东南的小火车道旁,便是层峦叠嶂的小兴安岭脚下汨汨流淌的诺敏河。
屈指算算,响应号召下乡已四十二年了,说不上为什么?一提及下乡总会首先想到那条河。现如今,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绥掕农场男女知青回农场,都要跑到诺敏河和水电站浏览一番,或用河水洗洗手,或用河水洗洗脸,亲切、喜悦的心情顿时油然而生……,洗去的是旅途的疲劳,洗去的是游子一路的思念。
诺敏河是质朴的,诺敏河是野性的。她用自己的顽强身躯接纳和养育了我们。
记得刚来农场时是深秋季节,深秋河套的树木呈现出五彩斑斓的色彩。在城市里长大的我们 从未见过这秀美的山林景色。河水清清,波光粼粼,河叉迷离弯曲,白桦挺直,榛棵柳丛繁茂。由于是自然生长繁衍,好多叫不上名字的树木东倒西歪、曲直不一、形态迥异,有的树木像桥一样斜躺在河面上。羽毛绚丽的山鸡、野鸭会成群地从河面飞起,瞬间跃入天空,无影无踪……。
因哈尔滨市宝山“五.七”干校{绥掕农场三分场和六分场}撤销,两大委的干部(“五.七”战士),按政策全部返城,到干校来的六百多哈尔滨知青都被交给绥掕农场。从中选拔出十二名优秀知青被分配到总场加工厂当工人,我有幸是其中的一员。
第一次沿河套走是在冬天,冬天的河套虽静穆寂寥,却有着另一种美。晶莹洁白的冰雪覆盖着河面,偶有河水湍急处冰不结,冒着袅袅的淡淡的蒸汽。岸边的雪地留着各种动物的蹄印大小不等,这令我们兴奋不已,浮想联翩,想象着这些动物们是怎样依次来到河畔饮水的情形……。集训期间,集体去河套捡拾烧柴,捡来的粗细不一的烧柴供宿舍取暖、烧炕和食堂做饭。
我清晰的记得,一天,正当我在聚精会神地用镰刀打榛棵时,猛一抬头,远处林子里走出了一个矮矮的、胖胖的、脸红通通的、戴着狗皮帽子的人。我惊喊了一声:“棒槌公公!”大家都楞了。小时候,爷爷给我讲故事:深山里的老人参,会常常显灵,变成棒槌公公来帮助在山里迷路或遇到困难的人……。大家静静地看着,他慢慢地走近。有认识的人大笑着说:“唉,那是洪师傅——洪志忠。当年,在滇缅打日本时,他被称为神炮手,因为当的是国民党的兵,既立了功,又得改造”。可当时十七岁纯真简单的我,很费解和茫然……。原来,纯朴老实的洪师傅怕我们迷路,来接我们回去。一年后我调到农场中学当了老师,洪师傅的女儿洪艳丽成了我的学生。真是一个现实中美丽的童话……。至今,我仍记忆犹新。
诺敏河是欢娱的,诺敏河是奔放的。在单调乏味的生活里,诺敏河给了我无限的憧憬,美妙的惬意。
因酷爱游泳,在学校时就每年都参加哈尔滨市组织的“7.16”三十华里长游。不上课时,每天早上游过江到江北,晚上再游回江南。诺敏河,在这远离故乡的四海店又让我找到了亲切和温暖,找到了乡音和亲情。因为有了这条河,每当工作之余、星期日休息,我和春沙就能徒步两公里来到诺敏河中,去体味水浪的冲击,感受河水的抚摸,分享小兴安岭脚下,诺敏河的清凉和活力……。
诺敏河是悲戚的,诺敏河是伤痛的。苦涩的岁月演绎着美好青春年华的酸甜苦辣。
诺敏河的景致,也吸引着那些年龄大的知青去幽静的地方谈情说爱,但他们的行踪很快就被革委会主任、管教队长发现,于是大会小会批判,说这哪里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分明是小资产阶级的思想泛滥作怪。不少恋爱的知青因遭受批判而棒打鸳鸯两分离。李晓霞就是因为给男朋友在河边洗衣服,连续不停的检查让她忍受不了这种歧视而抬不起头,早早地逃回了家。
诺敏河是富饶的。诺敏河是慷慨的。正是少年不识愁模样,苦中寻乐兴味浓。
食堂的伙食不见肉星油星,几乎顿顿白菜土豆汤。为了改善伙食,诺敏河又成了胆大的男知青钓鱼的去处。折根柳条当鱼竿,饵一上,钩一甩,不大会儿工夫就会钓一脸盆鱼。有川丁子鱼、柳根齿鱼,运气好了还能钓上一尺长的大狗鱼。他们偷偷地垒起炉灶,脸盆当锅,河水炖活鱼,香得他们比进城下饭店 还美。
诺敏河有采不完的山珍,拾不尽的野味。伴随着夏季的开始和秋季的来临,漫山遍野尽是绿幽幽的蕨菜和金灿灿的黄花菜。沿河套的山里有美味可口的黄蘑、榛蘑和稀有的猴头蘑。我们采摘下来挂到窗下晾干,或用于改善伙食,或捎到家中给亲人品尝。满河套片片通红的山丁子树,在阳光的映照下,闪亮闪亮惹人爱。摘回来之后,放到大罐头瓶子里,加上白糖,真是当时我们最美味的水果。自己的劳动所得格外的香甜。
诺敏河是坚毅的,诺敏河是盎然的。酷暑严寒,青春烈火,锻造出新一代铁骨铮铮。
有一次,小兴安岭着了大山火,我们奉命参加扑火。河套和山林里走了两天两夜,吃的是空投的压缩饼干,下乡时的水壶也不知什么时候?丢到了哪里?只好吃脚下的塔头冰,薄薄的一层冰,下面全是连年腐烂的砖红色的根和腐殖土,一脚踩不准,就会陷到小腿深。当大家回来互相面对时,居然都认不出是谁。 
当年,我们到农场时,是靠拖拉机东方红-54发电的。电量有限,每天九时就熄灯,整个四海店漆黑一片,只有个别的烛光像萤火一样点点闪闪。1976年,诺敏河上修起了水电站,人们再也不用为电发愁了。诺敏河又为人们带来光明和动力立了新功。
谁能想到,这个小水电站的设计者竟是一个刚刚初中毕业的学生——张钟声。他的父亲是水电专家,在父亲身边的耳濡目染,加之自己酷爱专研,让他完成了这个处女作。1977年他考入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国家建设部。如今,年近60的他已是几个公司的董事长,并任中国建筑设计协会副会长兼秘书长。每到北京,大家闲聊时,张钟声总是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我设计过全国多少知名和不知名的建筑……,只有农场水电站的设计图纸,我仍保存着,要负责终生的……。看得出,在他凝注的眼神中流溢出的仍是对第二故乡、对诺敏河的萦萦于怀。
世纪之交时,我们重返农场。年轻的场领导,准备对农场的饮水源进行改造,近半个世纪以来,大骨节病一直无法根治,时时有新的患者。小知青张云清——哈尔滨龙锅给水处理设备厂厂长,为绥掕农场饮用水改造,主动请缨,坚韧付出,执着忘我,偿试了十几次试验失败,往返哈尔滨——绥掕30余次,历时十四个月,最终用新技术攻克了难题,成功地告慰第二故乡的父老乡亲,让亲人们喝上了达标的水。昨天,诺敏河用无私、宽厚的润泽、养育她的儿女;今天,儿女们又给了她热诚、感恩的回报。
清泉润情,甘醇与共。这首知青返乡的乐曲,奏响了诺敏河又一快慰华章。
如今,诺敏河畔,原来解放军3009部队的营房,变成了旅游景点的宾馆,金斗湾的原生态漂流引人入胜、惊险刺激,吸引着众多的人们来观光游览。
斗转星移,春华秋实。四十年的风雨坎坷,四十年的魂牵梦绕。
诺敏河,承载者快乐与痛苦,伴随着思恋和追忆,寄托着希望和深情,消融着时代的色彩,在瞬间永恒的情思萦绕中,生生不息,一路放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