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凤凰的航程    张松柏


      中国古代有一种想象中的鸟被赋予神圣的灵光。
      它上达九霄逐日揽月，下达凡界祈福吉祥，它是富贵的化身，它代表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它富集动物的优秀精华于一身，流光溢彩，精美绝伦，它是美神的天使，艺术殿堂的华光。
      它身上凝聚着中华文明五千年的历史，龙飞凤舞，源远流长，它就是中华民族的图腾凤凰。
      凤起华夏
      凤凰是古代传说中的一对神鸟，凤为雄性，凰为雌性，成双结对的漫游在中国历史的星空上。
  早在先秦时期，先民们就将八种象征美好生活的动物组合在一起创造出凤凰的形象，形成了以超
  越自然力量的图腾崇拜。
      那么凤凰是在什么时期出现在中华大地上的，它的源头到底在何方，这个古人留给现代人的
  谜底随着现代考古学的兴起正一页页的被翻开，揭开凤凰起源地书的是浙江省余姚县一个叫河姆
  渡的小村庄。
      1976年宁静的河姆渡突然喧闹了起来，这些人整天穿行在田间地头，专找先人留下的垃圾堆
  中寻寻觅觅，灰堆中夹杂的陶片、石块成了他们手中的猎奇，再后来大批人马进驻山村，发掘开
  始了。就是这次看似普通的发掘，却开启了追寻凤凰起源的大门，距今七千年的凤凰图案就在这
  里诞生了。这次发现的刻有鸟纹的文物共有20多件，考古学者在对这批文物仔细观察时惊奇的发
  现，一件制作极其精美的象牙匕竟然是凤凰的造型，而且其形态和现代的凤凰造型毫无二致，人
  们斗胆也不敢相信七千年以身的凤凰艺术形象竟然如此完美，而在此之前考古发现的凤凰图案最
  早出现在商周的青铜器上。这次发现整整将凤凰的考古年代提前了整整四千年，河姆渡出土的凤
  凰也以此被冠以“中华第一凤”的称号，当时学术界认为河姆渡所在的吴越大地是凤凰的发祥地。
      然而正当学术界将凤凰起源归结为单源多流学说不久，1984年，在内蒙古赤峰市敖汉旗一个
  叫小山的地方，却发现了一个与河姆渡凤凰风格迥异的另一种凤凰图案。这个凤凰和野猪神、马
  鹿神同刻于一个祭祀用的陶尊上。采用超现实的创作技法刻画的凤凰头部是一个神鹰的造型，勾
  形喙极其显露夸张，头顶羽冠，卷曲的短翅和向上作多层飞卷的尾翼，说明这是一个脱胎于雄鹰
  又至少综合了其他两种以上鸟类的特征，完全符合凤凰由多种鸟类复合而成的要素定义，但又表
  现了与河姆渡凤凰构成的不同渊源。这个陶尊属于距今6500年的赵宝沟文化，并且出土于祭祀遗
  址的旁边，很显然陶尊属于祭器，凤凰在当时已是一种沟通天地之间神灵。
      在一些学者看来，七千年前属于新石器时代的早期，人类的审美观和宗教意识尚处于幼稚阶
  段，象河姆渡文化能创造出如此精美的凤凰造型属于奇迹了，不大可能再出现更早的凤凰造型。
  可是历史又和学术界开了个玩笑，2003年，考古工作者在湖南省怀化市洪江的高庙遗址发现了距
  今7400年以前的凤凰图案，又将凤凰的历史提前了400年。高庙遗址是目前国内发现年代最早，
  规模最大的祭祀遗址，刻有太阳、兽面和凤凰图案的陶器大量分布在神圣的祭坛上，很显然这些
  刻有凤凰图案的陶器属于当时巫师祭天用的祭器，也是第一个将凤凰和太阳神连系在一起的文物
  例证，凤凰作为沟通天界和凡界的媒介早在七千年以前就已经定型，现在流行的丹凤朝阳的观念
  早在七千多年以前就已经顺理成章，河姆渡保持了近30年的中华第一凤的桂冠又被安在了高庙文
  化的头上。
     在六千——七千年之际的中华大地上，出现了三种风格迥异的凤凰造型，它们相距遥远，在
  没有高速公路、铁路和飞机的时代，它们之间的文化联系是微乎其微的，它们之间各自存在着自
  己的文化体系，保持了特立独行的文化个性，只是到了商朝统一中央王朝建立以后，凤凰的图案
  才最终定型，不但甲骨文中出现了凤字，而且青铜器和玉器上的凤凰图案成为后世遵循的蓝本，
   中华民族的凤图腾真正以国家图腾的形式世代相袭的固定下来。
     凤凰涅
     带有传奇想象色彩的凤凰是人们将八种以上的动物综合在一起而创造的一种神鸟，他将这些
动物最优良的特质集中赋予在凤凰身上， 先秦文献将这些动物归纳为鹰喙、鸡头、雉冠、蛇颈、
燕颔、龟背、叠套鱼尾、孔雀翎眼。鹰代表威猛，是鸟中之王，鸡是人类最早饲养的家禽，是富
足的象征，雉是锦鸡的一种羽冠楚楚，色彩艳丽，燕子是人类最亲密的朋友象征勤劳善良，龟象
征长寿，鱼尾象征遨游天际，孔雀翎眼象征美丽，蛇是大地的精灵。另外凤凰还有高达六尺的身
躯，身披五彩霓裳，凤凰汇集了人间一切美好的愿望，从而表达了人们对理想生活的憧憬而想往。
    凤凰最初由鸟神崇拜、凤凰崇拜最终发展到中华民族的图腾，曾经经历过一个十分漫长的蜕
变过程，那么凤凰是怎样从鸟升华为凤凰呢？人类为什么要尊鸟为神呢？
    在十分遥远的古代，天地蛮荒，混沌初开，刚刚从树上和山洞中钻出来的人类，尚处于婴儿
一样的智商，他们看什么都觉得新奇，不可理解，在冥冥之中只能用超自然的力量支解释世界，
于是人类最早的宗教万物有灵为核心的原始崇拜便应运而生了。
    当人类看到鸟儿竟然在蓝天上自由的翱翔，就认为是神为鸟儿插上了翅膀，鸟神崇拜便出现
了。在原始社会人类的力量显得太过于弱小了，人们希冀依托自然界的一些强者保护各个部落平
安吉祥，例如自然界中的狼、虫、虎、豹、熊等猛兽纷纷加入到图腾崇拜的行列之中。生活在大
漠草原的雄鹰，居于鸟类生态链的顶端，纵横大漠高原，所向披靡，锐不可当，顺理成章的成为
北方民族的保护神，赵宝沟文化中的鹰咀凤凰和红山文化中的玉号鸟都发端于鹰崇拜的滥殇。
    古代的宇宙观是天圆地方，浩潮的环宇是那么深不可测，充满了奥妙。太阳以光和热温暖着
大地，哺育万物茁壮成长，是天神的居所，人类的衣食住行均来自于太阳神的恩赐，对天阳神的
崇拜成为天体崇拜的核心。然而大地万物只有鸟儿能够飞上蓝天，人们便将鸟儿作为沟通天界和
人间的媒介神，金乌背日的神话产生了。相传在远古时代，太阳栖在扶桑树上，每天辛勤的乌鸦
早晨背着太阳巡行天际，晚上再放回到扶桑树上，周而复始，从不间断，所以后世的太阳就以金
乌作为象征物。
   人类思维进化到一定时期，开始考虑人类是怎么起源的，人类不可能象孙悟空一样从石头缝里
蹦出来。那么古人是怎样认为自身的起源的呢？
    早期人类的诞生史只能是童话和传说的历史。也许是受鸟类孵化后代的启示，人类将自己的
起因发端归结为神鸟的作用。人类的第一个祖先是一个叫盘古的大力士，当时的天地就象一个混
沌未开的鸡蛋，盘古就诞生在鸡蛋中，盘古在鸡蛋中几经孵化，经历过一日九变的历练成长，终
于破壳而出来到人间，他力大无比，手持板斧将混沌的世界一劈为二，从此云开雾散，天地分开，
各司其则，人类得以繁衍。
   商朝建立以后，也把鸟类作为自己的祖先而加以崇拜，商族人在追述自己的祖先时有这样一段
神话传说，天神简犹最喜欢与燕子为伴，朝夕相处，形影不离。有一天他无意中吞吃了燕子生的蛋，
后来肚子隆起来了，才知道鸟蛋在肚中孵化最近产下了商族的始祖契，《诗经》中所说：“天命玄
鸟，降而生商”就是指这段故事。后来商朝将燕子作为凤凰组合体中的成员，就是发端于这一传说，
商朝将凤凰提升到龙一样的历史地位，最初都是发端于对鸟的崇拜。
   凤凰作为一种复合动物反映了人类较为高级的思维阶段的宗教意识，凤凰图腾的形成也必然经
历了一个由简单到高级的历史过程，因此凤凰崇拜应是由人类对鸟的图腾崇拜而升华来的。
   在原始社会对鸟的图腾崇拜是一个极为普遍的现象，文献记载生活在山东沿海地区的夷人祖先
就流行鸟图腾崇拜。
   驰名中外的红山文化也是一个祖鸟为图腾的部落，红山文化玉器家族中不乏玉号鸟、鸟形、天
鹅形佩饰等巫师祭祀用的神器，牛河梁女神庙中也出现了凤凰的壁画造型。远在四川盆地的三星
堆文化也出现了三鸟逐日为主题的金饰件。
    当人类认为单一的鸟类不足以表达神的惊天伟力时，便将所崇拜的众多动物的优质综合到一起，
共同打造出一种超现实的图腾造型，这样就使原来单一鸟神所具有的神力无限的被放大了，鸟神终
于经过千锤百炼的涅之后，升腾为凤凰。
    在中央集权制的华夏政权诞生之后，龙和凤这两种超现实的动物超越一切动物图腾的地位，被
尊崇为中华民族的国家图腾，民间艺术也把龙凤作为最吉祥的题材加以利用。到了明清时期，龙和
凤成了皇帝的专用，以龙象征皇帝，凤成了皇后的象征，龙凤这对本来象征人们美好愿望的吉祥物
也从此走进了死胡同，但是历史的阴云永远也遮不了龙凤文化所折射的历史光辉。
    纵观世界史上的图腾崇拜，各个部落的图腾都是以现实中的动物作为蓝本，惟一例外的是古埃
及的狮身人面像、亚述的兽身有翼人面像和东罗马帝国的双头鹰。
   而惟独处在东亚文化圈的中华民族却独具匠心的创造出龙凤这种超级图腾，作为整个大民族群的
共同象征。
    因此,龙凤文化不仅仅单纯表现为东亚文化群诸民族富有高超的想象力和艺术创造精神，它的核
心精神却是中华民族的向心凝聚力和海纳百川宽阔的胸襟。
    在民族的旗帜下，将分散的图腾形象组成一种大民族群共同的图腾崇拜。共同的文化认同，共同
的认祖归宗，从此龙凤文化作为一面民族的旗帜和载体，承载着中华民族穿越历史的时空，构架出博
大精深，源远流长的东方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