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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凤写知青《那年那月》(五)
作者/来源:本站原创 点击数:11036 更新时间:2008-0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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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秋时节的黄昏时刻,是我们青年点颇为辉煌、潇洒的黄金时间。大家收了工, 吃完饭,梳洗干净,开始享受那无以伦比的轻松愉快。   

“来一段?”春子问。   “来一段!”成子答。      

 当时正是所谓的革命现代京剧样板戏风靡全国之时,电影里、收音机里、图书报刊里, 触目触耳皆是样板戏。耳熏目染,我们能把那八个剧目大段大段演唱出来,以至于再唱“临 行喝妈一碗酒”、“朝霞映在阳澄湖上”,觉得太一般化、业余化了。后来,我们经常变换 角色,整段成折地演唱《沙家浜》中“智斗”一场,《智取威虎山》中“打虎上山”一场。 吼着嗓子演杨子荣的,勒着嗓子演阿庆嫂的,格外地投入、卖力,把一天的疲劳和愁苦抛到 了九霄云外。       

 知青中不乏带有“艺术细胞”的人才。男知青春子吹得一口好笛子,宝子拉得一手好胡 琴;女知青半吨、熏风都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实在没有艺术专长的,就敲着盆盆罐罐跟着 凑热闹,或喊着“冬不隆冬呛崩呛”进行口头伴奏。我们常常撒欢尽兴到深夜。       

于是,青年点的文化生活并不显得单调乏味,全是憋出来的穷欢乐。而且,大多数内容 可以称得上雅俗共赏。比如,几乎所有的知青自然而然都有了绰号,当然每个绰号都有其特 定的起因,含义贴切,叫得响亮。男同学中,有根据姓名或性格而起的“猴子”、“发子” ;女同学杨某因每逢劳作时呼哧呼哧喘大气,大家便称她为“风箱”;丁某因身材高大肥胖 ,于是就有了“半吨”的称号。惟有我的绰号感觉有些牵强,却也别具民族特色,叫做“毛 合陶力高”,蒙语的,翻译过来是“秃头”的意思。只因我下乡第一年的夏天便剃了个光头 ,以图凉快省事,可是我并不是秃头啊。        

在我们青年点,我算是大家公认的“秀才”之一,只因我坚持做日记、写个发言稿之类 比较顺手罢了。一次,面对衣帽不整的知青们,我口占一首快板诗:“防修服,身上穿,三 分之二挂心间;防修鞋,脚下踏,阶级敌人踩脚下;防修帽,头上戴……”“把我光头来遮 盖!”        

没等我说完,春子接了这样一句,惹得一番哄堂大笑。       

女同学何某,家庭经济条件好,平时很讲究穿衣打扮。就是在这荒僻的牧区下乡期间, 每天也要坚持擦胭抹粉,着意梳妆。为此青年点在“斗私批修小整风”活动中,有的女知青 直言不讳地批评她“有资产阶级小姐作风”;男同学背地议论说,从她身边走过,那香气能 熏你摔个跟头。“熏风”的雅号便由此而来。不过,熏风好学上进,较有才华,加上春子, 我们三人曾成立宣传报道组,负责知青点的壁报和生产队的板报等方面的宣传事宜。有一次 旗文化馆出演唱专集,竟然选中了我们创作的对口词。面对飘着墨香的铅字,我们飘飘然, 自以为分明是真正的“色格腾扎劳”了(蒙语:有知识的青年)。        

其实,最令我称羡的,是一名绰号为“阴天”的哥们儿。他的哥哥在城里是文教局的干 部,经常给他捎来一些书籍,诸如《中国古代文学史》、《唐诗三百首》等等。那年月,那 些书,对我们来说,简直像天外来客一般稀罕。“阴天”读书多,记忆力又好,常常摇头晃 脑吟诵几句什么;说起话来则引经据典、刀枪舌箭、振振有辞;有时候陆游苏轼辛弃疾啦, 巴尔扎克契科夫啦,搞得大家张口结舌。哥们儿们自知在这方面不是他的对手,心怀几分嫉 妒,背地里说人家是“阴天种豆子——潮种”,“阴天”之绰号由此得来。        

还有知青点的指导员、颇具理论家风采的“猴子”;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文质彬彬 的“赵眼镜”;能歌善舞的女知青华子……谁说我们不是人才济济呢?谁说我们的文化生活 不是丰富多采呢?        

一张《参考消息》读得希巴烂;在大门口搭一根树条就可以跳高;遇到水泡子就冲进去 游泳……青年人就是这样,浪漫时忘乎所以,挫折时怨天恨地,天真烂漫,无所遮掩。终归 是十七八岁的大孩子,艰难困苦中,时常想家啊!欢喜时或郁闷时,我们大碗喝酒。有一天 晚上小男子汉们个个喝得酩酊大醉,有的在院子里爬着哭着喊妈妈,有的把酒碗一摔就要徒 步回城看奶奶,有的唱着“八年前风雪夜”。如今看来,这种情形倒是更具“知青文化”特 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