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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公正:知青乎、悲壮乎?!
作者/来源:中国知青村网 点击数:3876 更新时间:2007-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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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作为一代人的一段经历,已留给了历史,作为一种“记忆”,却还时隐时现在当今社会现实之中,随着这一代人的逐渐老化,“知青”两字已显得越发模糊、沉重了。

  笔者作为曾是当年的“知青”,对于有关“知青”的一切信息都特别关注。由此,引来了对一些“知青问题”的深深思索。 

    上海万穗文化传播公司范敬贵董事长是一位关注知青的朋友,最近在“难忘的年代”的座谈会上谈起了知青是中华民族的脊樑问题。趁着“五一”节清闲的几天,清理一下思绪,一个问题凸显出来:时过二十八年了,到底该如何评价这一群人,苦难的一代、迷惘的一代、被耽误的一代、折腾的一代、奉献的一代……。时下,大家对“知青”可说是千言万语,见解纷繁,应该说见智见仁,都有各人话语的根据,感悟的道理。但有否最能概括,最能凸现,最能包涵“知青”两字的解定呢?

  一 悲壮———知青道路最生动的写照

  据笔者十年知青生涯的亲身经历及对中国文字的把握,如要解定“知青”的涵义,苦难、耽误、迷惘、折腾、奉献……等都反映了“知青”的一面。但要解读“知青”的社会意义,以本人粗浅的看法,“悲壮”一词才最本质地彰显了知青的道路和命运。悲壮;悲哀而雄壮,悲哀而壮烈。这是《现代汉语词典》中的注释,《辞海》无“悲壮”词目,甚为疑惑。但我还是想用“悲壮”一词比照知青的风风雨雨。

  1、知青的人生起点是悲而雄壮。

  中国的农村,边区相对于中国社会的文明进程,总是滞后的。一个青年学生在踏上自己人生的第一步,要面对的是一个落后、贫困的环境,远走他乡,总是带着悲情色彩的。无论是建国初年,作为个人行为的徐建春,吕根泽的回乡务农,还是侯隽、董加耕、邢燕子等有志青年,不留城市,奔赴农村,改变祖国农村落后面貌的雄心壮志,以及北大荒的“北京庄”和江西“上海共青社”的知青们、那是一种肩负重担,面对困难,献身社会,建设边疆、农村的可贵探索。至于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笔者作为一个中学生目送大同学们西进新疆,到68年自己身历其境,率队南下云南,屯垦戌边时,北火车站,彭浦车站万人送别场面仍历历在目:远行的年少学子和送行的父母兄弟;激昂的歌声和悲切的哭声,鲜艳的红旗和默默的眼泪,交织成一片“风萧萧易水寒”的壮别场景:其时,汽笛长鸣,哭泣一片,专列西去,呼唤阵阵,对于我们以幼稚的信念,年轻的热情而感召的起步,大有奔赴疆场,马革裹尸不回头的豪情,那场面之壮阔,气氛之揪心,在共和国的历史上是史无前例的。就是在中国历史上,“湖广填川”的民族大迁徙,也没有这样的人数众多,声势浩大。据上海《青年志》记载:上海市劳动局统计,从1968年至1978年,上海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总人数为1112952人。(不包括郊县回乡务农的15.6万人)奔赴黑龙江,内蒙,云南,贵州等10个省的广阔地区。而全国几年内有1300多万知青上山下乡,这在世界文明史上,有哪一个民族有如此之“伟大”的迁徙。今天,用“悲壮”一词给予解定绝不为过。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是无法否定这种青春和热血的奔涌和澎湃,这种一代人的“生离死别”是既无前例、后无来者的,这是那个特定年代的狂热和人民良善心灵的交织,是中华民族的一代年轻灵魂对于自己祖国神圣使命的虔诚朝拜,这是历史,这是一段“既不光荣也不耻辱”的历史。

  2、知青的十年跋涉就是“悲壮”一路走来,

  如果说知青刚到山区,农村,边寨,由于青春的热血,当地老百姓的真诚相待,在一个陌生,苦难的环境中还是悲喜交加。贫瘠的自然条件,多舛的社会环境,不能阻挡知青们以理想的憧憬,年轻的体魄与天奋斗,与地奋斗。金训华可以为集体财产,跳入风雨激流抢捞电线杆;黄山茶林场的懵懂少年为保护茶林,可与山火搏斗直至献出自己年青的生命,可能对于今天某些人的价值观来说是“愚昧的死”,但对于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我们是理解他(她)的,祖国、民族和人民在他(她)们心中位置的崇高,那种为了理想一往无前的英雄主义情操是我们这个民族不应遗失的自傲。去年,我们云南,黑龙江知青奉贤一日游,特为祭扫了已移迁于此的黄山茶林埸知青烈士墓,看着金志强等十一张洋溢着灿烂天真笑容的墓照。我们是无法平静的,大家默默致哀。表示了我们同代人的敬意。想想我们云南知青中的一些逝者,至今长眠在西双版纳的密林中,只能与澜沧江的滚滚波涛为伴,不知青山忠骨可寂孤,终撼英魂思乡家不归。

  随着岁月的流逝,青春热情的消退,政治争斗的周而复始,贫瘠苦难的日复一日,知青们无论是从体质健康的消蚀,还是心理情感的失落,从热情,无畏,失落到迷惘,彷徨,忍耐,绝望。那十年的漫漫路途随后只能用一个“悲”字贯穿,悲苦,悲愁,悲愤,悲叹,悲哀,悲凉……有的还是悲惨的遭遇。这是我们知青万万没有想到的:一腔热血,空洒于祖国的广阔天地;一颗红心,却在祖国的红土地,黄土地,黑土地上被蚕食。知青上山下乡对于我们农村,山区的落后,贫困状况,本应说是一件好事,但事与愿违,跨越了真理一步,就是荒谬。在那个动乱年代、国家化了60多个亿舍本治标,仍然是“知青、家长、农民、国家”的“四不满意”一场有志青年改变祖国“一穷二白”面貌,勇于探索的崇高事业,终于酿成了以悲剧告终,其中有多少教训,今天我们应以认真总结、解读。

  3、知青的最后一幕:悲而壮烈

  “知青道路”的终结,究会是“悲壮”落幕,却是大大出乎于我们知青意料之外。

  1976年,中国人民翻过了沉重的一页,正本清源、拨乱反正,人心所向,但仍处于祖国穷乡僻邻的知青,在“凡是”笼罩之下,合理的诉求、无以回应。以云南知青为代表的“我们要回家”的返城风潮,从西双版纳刮起,知青第一次发出了自己的声音,为了正当的权益、愤然而起、事态的发展,知青们不得不团结自强,勇于抗争,冒着极大的风险,凭着惊人的胆略,顽强的意志,聪颖的智慧,举行了声势浩大的全体大罢工,上京请愿,直至集体绝食,跪祭天地,以命相搏,终于撼天地,泣鬼神。惊动了北京,惊动了中南海,以赵凡同志为首的国务院调查组,深入边疆农场、连队,体察民情,实事求是,下情上传。党中央审势度势,果断决策,一纸“云发22号文件”,挣得了“知青问题”合理,合法的解决,同时也改变了全国农场知青的命运(详文可见笔者的《云南知青终结上山下乡运动探析》)

    作为一个云南知青,亲眼目睹其时,其景,其势。什么叫“人心不可违”“天命不可违”是中国知青书写了一段不可掩盖的、不应遗失的中国历史。现在回头重新审视这段历史只能用“悲壮”一词来记载。

  二 悲壮———“知青”人生的主旋律

  新中国——中国历史发展的必然,其58年的发展历程,就是一部中国人民寻求改造社会,摆脱贫困,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交响史诗剧,而“知青上山下乡”无疑是其中一幕时代悲剧。新中国的一代莘莘学子。在祖国的艰难关头还是以改变祖国落后,贫穷面貌的良好愿望为起始,分解了国家经济崩溃的凶险,保持了国家走向转折的阶石,却遭到冷漠的遗弃,最后以不愉快抗争黯然结幕。直至今天,还留下那么多堵心、伤心的是是非非。

  人生的艰难本不足为奇,但象知青这样作为一代人,以纯真、善良的意愿,艰辛的苦斗,无私的付出,却是这样不公的待遇。令人不寒而栗。我们这个多灾多难的民族能患难与共地走到今天、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是民族之大幸、人民之期盼。而知青由于一些偏见、局限及人为因素知青沦为了弱势群体、边缘人之一,今日万众向往和谐社会之盛世——只有共同富裕才是民族的康庄大道。

  “知青”作为一代青年学生上山下乡中得到的名份,无论是褒是贬,都已是中国现代史苦难历程中的一个“悲情人物”留在中国人民的民间记忆中了。鲁迅先生在《再论雷峰塔的倒掉》中抨击那些道貌岸然的伪道者时说“悲剧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知青的十年上山下乡从其悲剧的本质意义,不就是把新中国最有价值的———年轻一代对祖国的赤诚之心,满腔热血,青春的躯体毁灭给世人看。

  仅据笔者当年所在的滇南边疆,一群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远离父母,身居穷山,仅仅是为了“祖国橡胶事业”这样一个简单的承诺。不避风雨烈日瘴雾,不畏 蚊狂蜂毒蛇;忍受着无油无肉无菜的煎熬;忍受着交通闭塞,信息窒息的孤独;忍受着“划线站队”,“阶级斗争新动向”,“路线觉悟低”等可笑的政治压力,以年轻人持有的青春活力,独特的智慧和无私的友情生活着,开垦着祖国的橡胶林。回想那些岁月中的日日夜夜,万人干在山头,吃在山头,睡在山头的梯田开垦大会战,(对于西双版纳密林的损毁功过另议)终于在当年退伍军人官兵和各族边垦人民屯垦的基础上建成了祖国第二个橡胶基地。其开垦可不谓不艰巨,其规模可不谓不宏大,其业绩可不谓不辉煌。但可悲的是,今天回眸审视当年“知青上山下乡的革命道路”什么“壮阔”“宽广”“雄壮”……一个不大不小的历史玩笑,这些中国文字中最美好的词汇就那么苍白、空洞、无力。时代决定了这是一条断头路,一条没于野草,鲜花,荆棘,石砾,沟坎的岖崎山道。但我们也不得不客观说这是一条充满着一代年轻学子在异无寻常的艰难条件下,以自己的红心,热血和青春躯体,实践对祖国报效的“悲壮之路”。特别是当这种真纯被无端抛弃、激情被冷漠地泼洒于中国社会文明进程之外。知青们付出的并不仅仅是青春的代价,更是对理想价值的恐惧,对人性善美追求的沉默和对于这个社会冷漠不公的呼唤。这是每一个从那条道路走过来的人所难以接受的残忍和悲哀。

  三 悲壮———一代人的尴尬荣耀

  现在,好像有点地位的人是不太愿来惹“知青”这个“腥”的(至少在上海)但余秋雨先生在《从历史的牺牲者到历史的修补者》的短文中说了一段很中肯的话;“这群人绝不是历史的展览品,他们咬着牙把中国历史的断裂处连接起来了。是的,历史曾使他们的生命断裂,没想到他们在修补了自己的生命之后,立即又以生命修补了断裂的历史。这是一个颇具悲壮色彩的故事。”这是余先生在说到“老三届”时的感言,笔者也是“老三届”,而且“知青”中的中坚力量就是“老三届”。所以,特为录下这段话,也是对于全体知青的一种宽慰。

  我们这一代人有句口头禅:生在新中国成立前后的炮火之中,长在三年自然灾害缺衣少吃的年代,该读书时却要上山下乡修地球,改革开放发财了又要下岗,拗断,再作“新贡献”。虽是牢骚之言,却也是大多数知青真实的生活道路写照。当年“我们走在大路上”一直是知青心中的歌,谁不想人生之路肩满阳光、鮮花相伴,顺畅通达走过一生。但生不逢时的命运,知青道途艰难、天道不公,良善遭到浅踏、真纯笑被愚弄、青春成了一种“罪过”。当国家迎耒了发展新时期,后知青们是如此热切地投入到修补自己生命和祖国历史的“改革、开放”的实践之中。但令人遗憾的是:在今天“小康生活”的进程中大多数知青却成了被遺忘的一族。不过从我们知青一贯乐观面世的阿Q精神层面自慰,磨难、困难并不全是坏事,“悲壮”的绽放就是以艰难、困顿、痛苦、险恶……而凝聚的结晶,人生能有悲壮的升华,也是一种生命的价值。古希腊先哲亚里士多德就认为“一个人遭遇不应遭遇的厄运”才是悲壮的境界。俄国车尔尼雪夫斯基也语:悲剧是人的伟大的痛苦或者是伟大人物的灭亡。知青当然不是伟大人物,却是经历了“人的伟大痛苦”,那是毫不夸张的认定。因此,今天来回顾、反思我们的知青人生,以“悲壮”自誉是当之无愧的。从我们当今虽身处卑微,但一旦聊起当年的知青生涯,不相知的人们也会虽带怜悯,却也不无尊重地赞许“知青”对我们国家和民族的特殊奉献。

  人们是不会忘记知青的,只要你曾挺着腰杆为我们的人民,为我们苦难的祖国付出过,那么不管我们走过的道路多么悲风萧萧,那种壮怀激烈,不尽长江滚滚流的豪情,永远是我们这一代人的荣耀。

  人的生命力量的实践,就是暂时被否定,被边缘化,而最终将被历史所认定。悲壮的美学本质就是“历史必然的要求与这个要求实际上不可能实现”(恩格斯语)这是历史的矛盾。而我们知青能以青春和热血,直至生命义无反顾地实践,展现了这个历史的矛盾,这才是“悲壮”,真正人的悲壮———知青的悲壮。

                                      写于云石斋 2007.5.4.